38岁肺炎病人之死!谨以此文送给所有小病硬抗的人!

2019-07-01 huan8106 三甲传真

初中时代的同桌,与我同是81年的狮子座,年龄大了一个星期,这次,生了一场重病。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同桌是一名学习成绩差,甚至属于喜欢违纪违规的问题学生,而且还是中途从上一年级退至我们班的。班主任想让我这个班长给他一点积极影响,所以安排了我们坐在一起。


初中时代的同桌,与我同是81年的狮子座,年龄大了一个星期,这次,生了一场重病。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同桌是一名学习成绩差,甚至属于喜欢违纪违规的问题学生,而且还是中途从上一年级退至我们班的。班主任想让我这个班长给他一点积极影响,所以安排了我们坐在一起。

初中毕业后的数年,在我依然寒窗苦读的时候,他早早踏上社会,走了很多不同的路,联系极少。

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大家原本存在的同学情谊,数年后再聚,他已经成家立业,干着极其普通而繁重的行当,养家很艰辛。

待我行医工作后,总是会接到各式各样寻医问药的请求,来自各种不同的人群,其中也包括同桌。

人情也好,友情也好,同桌一直约我哪天回家乡崇明时,能够坐下来喝一顿酒。我也一直喜欢那种在农村放空心脑,慢节奏举杯聊天的感觉。

无奈,每次回家总是来去匆匆,每次能够陪爸妈吃顿饭也是不易,再加上中间有半年离开了上海。于是,这场与同桌的酒约一拖再拖。

转眼,两年过去了……

两年中,同桌陪他爸爸来看过一次病,我在行色匆匆的急诊室和他寒暄过几句。当然,离别时还是会听见那句重提的酒约。

这次,再见同桌,只能感慨造物弄人了……

第1天

其实早在一个星期前,同桌就和我电话联系过,因为最近他发现自己的血小板水平不断下降,所以想再找个专家咨询就诊一次。

本来就有血小板减少病史的他,因此还在这几年更换了谋生的行当。和他约好了在5月9日下午(星期四)来医院就诊。

当天中午,离专家门诊开诊应该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已经提前挂完了号,然后来到我的急诊室。告知的情况除了血小板减少,还有持续咳嗽、间断发热将近半月,在崇明没有规律诊治过,算是在硬抗吧。

第一印象是,他面容黝黑,言谈之间咳嗽频繁,尽管身型壮实,却处处透露着虚弱。肺部听诊,明显的左下肺湿啰音。

让他完成血常规和肺部CT检查后,证实了我初步的判断——左下肺炎。

但是心生一丝疑虑的是,他的血常规白细胞总数和C反应蛋白两个判断细菌性肺炎的指标均在正常范围。

尽管有一念之间的诧异,但还是按照常规的肺炎处理方法,给他处方了静脉使用的抗菌素——莫西沙星。多留了个心眼,我还加了抗流感的药——奥司他韦。

同桌带着我的处方离开了诊室,等待他的是一个多小时的静脉输液,还有此后的血液科专家门诊。

大约下午三点半,我下班时,他回到了我的急诊室。专家建议他复查一次骨髓穿刺,而且下午立刻完成检查。

因为急着回家接放学回家的女儿,所以我没有陪同桌去完成骨髓穿刺检查。只是在晚间19:46发了一个微信问他:做好回家了?

他回复:已经在回崇明的公交车上了,班长(他习惯在微信里这样称呼我)又麻烦你了!

夜幕降临时,我刷着朋友圈,看见同桌在圈里发了一只扎着针、贴着输液贴的右手,文字是:崇明没有看好病,在这里吊水了。

我预想的肺炎治疗过程似乎正顺利地开启……

第2天

一切如常。

第3天

星期六一早,我准备7:30在抢救室接班。

7:24时,我发了微信问他情况如何。他回复说:今天早上体温正常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到了中午又上去了。

抢救室的节奏是没办法预料的。等到我有空再次拿起手机看信息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12:42我问他接下来什么时候来配药继续输液。

他说:“明天上午过来,你在吗?”

“星期天我休息的,可以找我同事继续配药。”我以为我的安排是妥当的。

第4天

5月12日,是星期天,是母亲节,是护士节,这一天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为着各自不同的事。

等我忙完一天,在自家的阳台上给同桌打电话时,窗外已经漆黑。问了他今天有没有再次抽血化验,他说血小板比原来还要低了,体温暂时只有37.5。

他反问我,不会得了白血病吧?我说不会的。

因为隔着双休日,细胞检验室的同事都在休息,我答应他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会去打听一个口头的骨髓报告,因为正式的书面报告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出具。

第5天

星期一,休息在家的我,早早在血液细胞室同事那边问到了骨髓的口头报告——没有问题,只是以往固有的疾病血小板减少症。

排除白血病后,我内心也舒坦很多。

考虑到同桌的体温没有反复,心想着这次血小板减少应该会随着感染的得到控制而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于是,整个星期一就这么在安静中度过了……

第6天

星期二,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星期的第一个工作日。

按照往常的节奏,我会在下班后飞奔回家,在地铁终点站出口的超市买好晚上的食材,然后冲进厨房立即投入到一天中的第二个重要角色中去。

其实那天的厨房特别热闹,不是因为有其他人,而是我的电话不停地响。

有一个亲戚的亲戚突发心脏病,在另一个医院住院。因为正处于是否手术的决策边缘,要咨询我参考意见。

仅为了这个病例,我一边炒菜,一边来来回回打了不下6个电话,最终给了对方明确的答复。

在我认为最终可以全身心地完成这道晚餐的时候,17:40,我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同桌。

接起电话后,对面传来的不是同桌的声音,而是他的爸爸,

“黄医生,我是**的爸爸。他今天不大好,白天让他来看,他也不肯,中午的时候脑子都有点糊涂了,现在不停地想睡觉。你在上班吗?”

“叔叔,我已经下班,在家呢!”

“那我们明天上午来找你看病吧。”

“不行的,叔叔。病情肯定恶化了,你们马上去我急诊室,叫120救护车,崇明到我医院要有一段时间呢!我等一下也过去。”

说实话,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基本上已经知道同桌此刻的样子,以及病情的严重程度了。注定今晚的节奏将会变得异常紧张。

好不容易解决这顿晚饭,然后料理好厨房。19:30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如果在以前,这种陌生电话我接得很少。这次不一样。

电话来自同桌的妈妈,他们即将到达急诊室。我告知她,急诊室的同事会先安排相关检查。

时隔四小时重新走向急诊室的我,已经无力去开车了,于是打了个出租车。

我记得车上的时间用来和另一个同事讨论了一篇论文的事情,然后再整理了一番同桌病情处理的预案。

20:47,即将到达单位的时候,还接到了妈妈的一个电话,问我在哪里,有没有吃饭?我没有和她说实情,我说今天下班后开会,现在回家的路上。

妈妈也认识同桌,这个点我也不想让更多人去分担这份负能量。

今年的急诊室特别离谱。按照以往的规律,每年的4、5月份都是急诊室的淡季,就诊量会相对减少。但是今年很特别,抢救大厅几乎持续爆满。

待我来到抢救大厅时,早已没有固定的吸氧和心电监护的床位。

同桌抱着一个氧气枕头在用鼻导管吸氧,面色灰暗的他,处于明显的缺氧状态,手指末的氧饱和度只有84%。

站在他面前数秒,叫了他一声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家人提醒后,才说了一句:欢来了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同事已经先期完成了该做的各项检查,排除了流感,进行了血液的病原菌培养,第一时间用上了高级别抗生素

原先担心血小板继续降低,会不会颅内出血,CT检查得以排除。但是复查的肺部CT显示感染的面积明显扩大,而且病情进展的速度快得惊人,也难怪会出现如此的病情变化。

万幸,当天的重症监护室还剩下最后一个床位。

当我们把同桌移动到那个属于他的九床时,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但是极度的虚弱,自己的肢体根本没有任何执行动作的能力。

完成一系列的入院手续后,我嘱咐家属去买用于无创呼吸机治疗的面罩,这是入院前就和同事商量定下的治疗方案;同时,我准备给他留置导尿管。

本以为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过程,但谁知由于过度紧张,或者是痛感明显,他的尿道肌肉持续痉挛,导致导尿管进到一定深度后再也没办法深入。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好不容易在嘴里憋出了一句话——实在不行,就不要插了吧……

办法总是有的,后来同事取来了利多卡因进行了局麻,索性后续的过程很顺利。

完成导尿管后,同桌开始接受无创呼吸机治疗,看着监护仪屏幕上的氧饱和度的上升,我又开始新一轮的期待,或许明天上午接班时,一切都会有好转。

一切安顿完毕,我收拾回家。

几个小时后重回监护室,我期待不一样的数据。

23:45,终于躺下,和这个城市说了晚安!

第7天

每天清晨,我的闹钟设置在6:15,在第一次响后基本上会赖床3-4分钟,但是要保证6:30坐在车里,因为仅仅一个小时后我要开诊叫号。

这天,没有赖床。眼睛睁开的第一反应,问了住院总医生晚上同桌的情况。

得知的是,氧合指数不好,精神烦躁,就在联系前出现抽搐,神经内科会诊认为是癫痫发作,目前神智不清……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和住院总说,没的选择了,只能气管插管、呼吸机维持通气了。

一路上,我习惯性地在车厢里闭着眼睛,权当继续补觉。但是今天,脑子想的却是后续一系列该发生和可能发生的事情……

来到ICU后,眼前的同桌不会再说话,嘴里插着气管插管,身体的各个部位从此将不断增加各种管子来延续生命。

床头的呼吸机呼哧呼哧的工作着,时不时来几下清脆刺耳的报警声。

为了减少对呼吸机的抵抗,减少自身耗氧程度,必须使用静脉镇静药物保持病人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因为还需要安顿幼小的孩子,这天下午,同桌的爱人才从崇明的家里赶来,同桌的爸爸本身患有强直性脊柱炎,还有那顽固的晕动病,每次坐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还有同桌的姑妈、堂妹……

一家人就这么陆陆续续聚集到了监护室门口,这种守候的煎熬程度可能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每天下午的15:00-16:00,是ICU的家属探视时间。每天这个时间点都是所有家属最期待的时间,因为可以看见自己最牵挂的亲人。

但对于那些病重的患者家属来说,这一个小时,眼前的亲人所饱受的痛苦足以让他们万箭穿心。

所有的治疗方案,都由监护室的同事按部就班地制定了,我所做的其实也和普通家属一样,每天上班前和下班后去看看,只不过比其他家属多一个门禁卡,可以更自由地出入,比他们多一点专业的知识,更懂得监护仪每一个数字背后的意义。

晚上的18:33,我接到了同桌爸爸的电话,因为还要照顾家里的孩子,他只能先回崇明了。

他哭着在电话里求我一定想想办法,一定救救他儿子。

我满口答应,但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一个父亲,作为医生的直觉和作为朋友的感性让我很矛盾。

这个夜晚,很难过…… 

第8天

这天开始得特别早。

凌晨3:11,枕边的电话响彻房间,甚至让人惊悚。

以往,我的电话基本上是振动或勿扰模式的,但是这几天不敢这样设置了。

没有开灯,耳边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哭声:“黄医生,**不行了……”

瞬间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挂了她的电话后,马上又给值班的住院总打了个电话。

“黄老师,氧饱和度70%,呼吸窘迫,烦躁,我告知了家属病情严重,希望他们其他重要家属都到场,同时联系了放射科床边胸片,需要排除气胸……”

“好的,你先照看着,我马上过来!”

凌晨3:30的魔都,马路上已经有不少车,无论是早起的,还是晚归的。

出租车上收到住院总的信息,胸片提示气胸,已经联系胸外科置管引流。

四点多一点抵达急诊室,看见在上夜班的同事,惊奇地问我如何这么早来医院。

我给了个苦涩的微笑。

到达监护室,气胸引流管已经安置完毕,在同桌的右肺又多了一根管子,下面连接的引流瓶里看见了几百毫升血性的胸水。

监护室外的家属又哭作了一团,一批一批从崇明赶来。

学龄前的孩子第一次来医院看爸爸,戴着口罩的她一言不发,她应该不能相信和理解,眼前这个满身管子的人会是平时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玩耍的爸爸。

同桌的妈妈来到病床前几乎不能站立,悲痛的泪水洒满脸庞,强忍着哭声,让人不忍直视。

ICU外和一批批前来的家属解释了病情,用医生兼朋友的复杂心情安慰着他们。

一圈下来已过五点,也无处可以休息了,我又回到了同桌的病床边。

生命体征逐渐稳定,天色也逐渐变亮。如果病情有惊无险,算是对我们这些人最大的回报。

第一次那么早去医院食堂吃早餐,多想用这点时间去睡觉,但是7:30 的早班让我无从选择。

同桌的爸爸一直希望有更多的专家可以帮同桌诊治。

我知道他不是不相信我们,只是希望能够为儿子多做一点什么。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自己没什么能力,只能把儿子托付我们照顾了。

和监护室的同事商议后,我们决定还是请院外的呼吸道感染方面的专家会诊。

下午13:30,专家准时抵达。

我特地让专家和家属交代了病情:病毒性肺炎的可能性最大,目前的治疗方案基本全面,病情不乐观,九死一生……

我知道专家的会诊意见对于同桌一家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但这是事实。

事实之外,我们可以做各种努力。结局,没有人能够断定。

下班后,我再次看了看同桌,指标勉强过得去,但是内心没有底。

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我回家了。

晚上22:28,终于可以躺下。问了值班的住院总病情如何。

“黄老师,目前较大剂量的镇静中,呼吸频率40,动作费力,进1700ml,18点用了速尿20mg今天总共出600ml,颜色不深,呼吸机吸氧浓度要90%,心跳83,血压130/80,spo2 90%。闭式引流没有气体出来,呼吸音似乎两边都还听得到,准备复查个床旁胸片。总体情况不好。”

“今晚过得去吗?”……

第9天

住院总忙完,回复我的信息已经是第九天的凌晨00:16。

他说复查了两个血气分析,结果很不好——“今晚有可能拖不住”。

另一个监护室的值班医生也在和我汇报病情,她拍的一段视频,看着连我们专业人士都觉得吓人。

呼吸窘迫的程度几乎是疯狂的,呼吸频率接近40次。据说听诊时两个肺里犹如煮开水一样。

三个人商量下来还是在镇静的基础上运用一些肌松药物吧,内科监护室还没有这种药,住院总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麻醉科借来了药物。

凌晨1点上的肌松药,15分钟后呼吸频率逐渐下降,肺部的啰音开始减少。他们两个让我早点休息,有事情会随时联系我。

因为病情逐步得到控制,所以我没有再和家属说,毕竟这个时候的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些许的刺激可能都足以让他们紧绷已久的神经瞬时断裂。

放下手机,我入睡了。

天亮后,打开手机,我发现了2:14住院总给我的留言:黄老师,氧饱和度到93%似乎就上不去了,呼吸机试过各种方法调整参数,似乎都差不多。吸入氧气浓度一直需要100%……

6:43,我在车上和值班医生问早安,她把监护仪数据发给了我,经过他们一整夜的努力,终于看见了些许好转。

呼吸频率能够控制在20次,氧饱和度上升到96%了,血压和心率也都在正常范围内了。

唯一让人担心的新问题是,一整夜无尿。

似乎在大家的内心里又即将出现一根新的管子——血液透析管,如果肾功能损伤加剧,可能又逃不过血透这个关了。

到医院后请了血透室的同事来会诊,认为可以再观察一天的尿量和内环境情况,如果进一步恶化,那星期六必须得上血液透析了。

整个星期五,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同桌的尿量能够增加。

大家都在等…… 

晚上在家的我一直担心着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索性,今夜无殊。

第10天

早晨7点是我到达监护室的时间。

一个让人喜出望外的数字是——5000ml,昨天的尿量,这就意味着血透暂时可以避免了。

相对前几天来说,这已经是少有的好消息了。

呼吸机的供氧浓度也可以逐渐降低下来了,这说明同桌的肺自己可以开始一部分工作了。

下午三点,家属的探视时间。

我和同桌的家人站在床边,看着相对平稳的呼吸,以及监护仪上各组数据,终于出现相对的放松。

大家的内心都在不断暗示着自己,或许今天过去,这个坎已经过了,或许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会逐渐乐观……

这天,我下班的心情是好的,不仅仅因为第二天是我的休息日。

晚上十点多,睡觉之前,和住院总聊了一会儿病情。暂时的生命体征是稳定的,内心无比感谢两位住院总对同桌病情的照顾和付出。

说好晚安已经是22:40。

这一夜,对我来说是安静的。

第11天

我说的安静,确实是相对的。

因为在凌晨3:30,住院总还是忙活了一阵。再度出现的呼吸窘迫,让肌松药物重新调整了剂量。再一次拍摄了床边胸片,气胸还有一点,但是些许安慰的是肺部的透亮度有所好转。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松动不过24小时的心弦再度开始紧张。

同桌开始发烧了......

伴随着不断加快的心率,氧饱和度也略微降低。面对现有高级别抗生素使用的背景下,再度开始的发烧,监护室的程序是给同桌留取了血液细菌培养。

晚上,住院总汇报的情况是虽然没有了呼吸窘迫,但是呼吸机支持条件很高。

不管怎么样,周六那天大家内心片刻的轻松,到此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第12天

星期一是我的休息天。

上午10:38,病房的同事说情况又开始走下坡路,氧饱和度直降至70%。再次的床边胸片提示了右肺新发的气胸,而且有可能导致的肺压缩很严重。

或许这次再发的气胸是致命的,家属也又一次被推向绝望的边缘。

在我赶去医院的路上,病房的同事已经联系胸外科同事准备第二次胸腔引流手术。

踏进ICU,带着同桌的爸爸第二次插管手术前签字。

十分钟后,在同桌千穿百孔的右肺上又多了一根管子,对侧左肺几乎是白色的,或许早已不工作。下面连接的引流瓶又多了一个,负压吸引带来的水泡翻滚声又升高了许多分贝。

手术完毕,我们的眼睛就开始盯着监护仪屏幕上的几个数字,总是希望氧饱和度慢慢爬升,总是期待心率慢慢下降……

暂时离开ICU时的数字是81%和135,无法预测这两个数字今晚会有多少改观。

晚上21:44,住院总和我汇报时,这两个数字是91%和120。尽管血液的化验指标有所好转,但是呼吸机的支持条件没办法再调整了。

更要命的是,体温在不断攀升……

最新的血培养报告没有出来,我们不得不再去寻找一种可能有效的抗生素。只是直觉告诉我们,这个时候没有哪个药是肯定有效的。

第13天

每天早晨上班之前,同桌的爸爸或爱人总是会用期待的目光等着我,然后目送我进监护室,再迎接我出监护室,带来里面最新的病情信息。

只是日复一日,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憔悴,目光里所含的希望越来越少……

这天,我进去时看见的是一个“烧”得滚烫的同桌,心率飞快……

午餐间歇,我进监护室得到的消息是,同桌的血液培养结果显示鲍曼不动杆菌,而且两侧手臂的血液标本都培养出了这种细菌。

若非免疫力极度低下,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一般人不会并发感染这种菌。用老百姓通俗易懂的话说,现在已经发生了败血症。

这不是一种好对付的细菌,理论上真正有效的抗生素只有两三个,而且这两三个是基于实验室的实验结果,进入人体后的效果无人知晓。

药物敏感试验结果尚未出来,和同事们商讨了一个方案用上了。

晚上十点,住院总告诉我的病情是:体温38.4,输液量2000ml,尿量1600ml……

一个又一个坎,每天结束的时候,总是觉得刚刚跨过了这个坎,但是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的新的挑战。

晚安,全世界!

第14天

药物敏感试验出来了,该用的药都用了,期待的转机暂时没有出现。

下午三点半,在床边站着我、同桌的爸爸,还有一个不停哭泣的亲戚。

同桌的腋下体温是39.8,心率是155。

同桌的爸爸反复问我,难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告诉家属,我们期待新用的药会起作用。但是,我内心虚得要命,毫无以往与家属谈话时的底气和自信。

16:34,住院总接班。发给我的第一句话:“黄老师,我们今天再努力一把吗?”

体温40.3,心率168,氧饱和度86%……

护士长帮忙用上了新拆封的冰毯物理降温。但是直到晚上21:21,体温还是39.6。后续尝试了冰盐水管里注入。

深夜23:13,体温降到了37.2……

和住院总说晚安时是23:32。

放下手机,我很快入睡了。

但是,不知为何,期间不断在醒,几乎一个小时醒来一次,清楚地记得每个时刻:1:49,2:55,3:59,5:20,6:10……

第15天

一早进监护室,没有看见门前的家属们。我一个人静静地进去,又匆匆地赶去接班。

监护室停留的两分钟,看见的是五官科同事在会诊,在给同桌右耳道填塞止血。

同桌的凝血功能出现问题,管返流出来的也是咖啡色液体,尿量开始减少。

又一个新的并发症横亘在我们面前——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以往的经验,这或许是最后一步了。

下班后,和同事说了几句,和今晚值班的同事关照了一下。或许今晚会是最难度过的……

回家前,我看了同桌一下,站在其他家属的身后。她们在哭泣,我无力去打扰她们,也没有和她们说再见……

17:49,再次接到同桌爸爸的电话。如同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一样,我在厨房忙着。

他说,如果实在没希望了,就让孩子回家吧……

我说刚刚输完血浆,还有最后一个血液化验结果看看,如果还是不行就回来。

电话放下没有多久,值班医生告诉我现在的心律是房颤,接近200,我说就看最后一个血气分析吧。

结果是严重代谢性酸中毒,高钾血症,呼吸衰竭,该有的都有了,已无法回头。

崇明人都讲究叶落归根,终究是要回家的。

同桌的爸爸已经在崇明的家里等他,同事们用最快的速度拔除了同桌身上的管子,让他轻松、干净地回家。

晚些时候,陆续和监护室的同事,还有两位住院总表示感谢。

一个多星期来,大家倾注了大量精力去挽救一条年轻的生命。无论他是谁,这一切都源于对生命的珍重。

星期天,和几个同班同学都约好了回崇明,最后再送送同桌。

他们之前几乎都不知道同桌的病情,直至我最后发布噩耗。之所以如此,是我一直想用自己的努力去挽回。

风云雨势从星期六深夜就开始启动,到了星期天,老天似乎把积攒了一个多星期的雨水集中在了这天释放。

一路上,风雨交加,雨点如断线的珠子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

见到了数日来身心极度疲惫的同桌亲人,见到了中学毕业后一、二十年未曾谋面的校友。

同桌的爱人不善言辞,发来了短信:

“黄医生!谢谢你,还来看**。别为此而内疚,这是每个人的宿命!你要内疚的话,我们家人更难过了。非常感谢你!他有这么好的同学,也是他的福气!谢谢你!”

……

离别,更道珍重!

写在最后

每当我和身边的人说起同桌因罹患肺炎过世,非医学专业的人几乎都表示惊讶不已。

在他们的概念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肺炎怎么会致命。

然而,事实是,在医学科技日新月异、各种高级抗生素层出不穷的今天,全世界每年依然有数以百万计的患者因为肺炎而离世。

因此,不要轻视身体出现的每一个健康危机报警,更不要自认为是小病就去硬抗,从而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量变到质变往往会在顷刻之间。

最近在耳畔和微信里高频出现的一句话是:健康地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每当无可奈何地送走一个年轻的生命,我都好想告诉那些因为非疾病因素而放弃自己的患者:有多少人想活下来,但是病情不允许,病魔太残忍;如果你们看见别人无比痛苦的求生过程,那还会如此轻率地对待生命吗?

人生就是一场约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与事。有些期待已久,有些不期而遇。

一场约会等得越久,重逢就越难。斯人已逝,从此不敢再轻易许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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