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德医学博士生：这里的临床和科研不必“合体”

疫苗还是特效药？

这是各国科研实力的正面硬拼。

科研，于我国临床医生，往往意味着让人“又爱又恨”的SCI和课题。

在前不久的“2020健康界峰会云端辩论会”上，医生应该用什么“姿势”面对SCI曾引起激烈的争论。（点击查看“云端辩论”）

那么，国外的临床医生如何做科研？他们如何平衡与企业的关系？疫情又对医学生的科研产生了哪些影响？

健康界为此电话连线了在德的博士生杜尚明。

杜尚明2017年来德攻读精准医学与公众健康专业的医学博士学位。据介绍，不同于一些欧洲国家，德国官方或者学校此次没有号召本国医学生“上前线”，疫情期间杜尚明曾参与为国内筹集过善款和物资，也为在德的华人华侨开过线上健康咨询。

“目前，学校可以经申请后回到实验室工作。我目前已经恢复了常规的科研秩序，但是回校后在公共场所需要保持距离、佩戴口罩。”随后，他向健康界介绍了德国医学界的科研现状。

疫苗研发：本校教授与中国同行一直有沟通

健康界：作为医学强国，德国对于新冠病毒的研究进展如何？

杜尚明：德国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疫苗的研发，慕尼黑大学有专门的团队。另外，德国进行了对新型冠状病毒的具体分型研究，希望在未来能够根据具体的病毒亚组，制定更有针对性的整治方案。

健康界：德国的疫苗研发进入了什么阶段？

杜尚明：据我正在进行疫苗研发的同学介绍，德国政府目前已经投入大量资金于疫苗研发上，疫苗最终审批要通过保罗·埃尔利希研究所，审批完成后才能进入临床试验。

德国采取的是多个机构的共同研发方式，不同的机构负责疫苗研发全流程的一个部分。

我们慕尼黑大学的疫苗研发团队，和德国传染病研究中心、汉堡埃普多夫医院、慕尼黑施瓦宾医院、马尔堡大学等共同参与到了疫苗的研发中。这些机构中，有些负责疫苗的前期构建和动物实验，有些负责疫苗品质的检测和大量制备生产。

德国目前不止一个像我们这样的联合团队在进行疫苗的研发，这就如同饱和式救援，多条技术路线同时进行，力争尽早研发出首批可大量应用的疫苗。

健康界：目前在疫苗研发方面，德国是否与其他国家有协作与联合？

杜尚明：包括世界卫生组织也发起多个国际合作倡议，推动新冠疫苗的研发和生产。比如，慕尼黑大学主攻疫苗研发的教授，在疫情最开始就从他的中国朋友那里知道了最新消息，并且在毒株的变异上他们也早有沟通和讨论。

健康界：目前你的科研计划，是否因新冠疫情受到影响？

杜尚明：我自己有涉及相关的领域，但没有完全转向。我会和德国的一些同事进行流行病学方面的统计，但德国对数据的控制比较严格，我可能不能展开太多。

我有同学在疫苗研究所，或进行病毒研究，就直接转向了新冠病毒。

我自己的研究方向是精准医学，我在做的一个研究就是看新型冠中病毒在特定人群中的传播情况，比如说肿瘤患者和老年患者。

临床医生晋升，科研不是“必备项”

健康界：就你自己而言，是否有临床和科研上的冲突？

杜尚明：因为我是科研方向的博士，不涉及这一问题。但我的实验数据来自临床，这个不需要我担心，都由我的导师来解决，他会和临床医生或者机构接洽。我的工作就是用好这些数据，完成好研究就可以了。

健康界：德国的临床医生是否会感受到临床和科研上冲突？

杜尚明：相对来说，德国医生感受到的科研压力不会这么大。当然，和中国一样，想要晋升也需要论文加持，但不是必要条件。

在做不做科研这件事上，德国医生有选择权。在德国目前的体制下，医生只进行临床工作、不进行科研，依旧可以得到晋升。当然，你也可以依靠科研获得晋升，两者是不冲突的。

健康界：德国因为是个制药强国，它的产学研结合程度是否相对更紧密？

杜尚明：在产学研的结合程度上，德国是比国内要相对紧密一些的。德国规定在一些和科学前沿紧密联系的企业中，需要由大学教授来担任高管。总体上，德国的医学学术界会更多从产业或者企业的实际情况出发思考问题，更实际一点、应用性更强。

德国在对一位学者进行量化评价的时候，也不会只从论文出发。相反，会更看重一个学者的综合实力，其中包括和产业的结合程度、研究成果的转化率等等。

健康界：德国的科研体制中，课题是否更多地来自企业？

杜尚明：是的。这点和我们不同，因为德国医学科研和产业的结合较为紧密，会有更多来自企业的课题。当然也会有来自国家和欧盟的课题，比如我最近在申报欧盟的“地平线2020”项目，经费相对来说更为可观的。

不同的项目类型，侧重的研究方向不同。来自企业的课题，会和企业的需要解决的问题紧密相关；而来自国家的课题，更侧重慢性病以及癌症；而欧盟的“地平线2020”计划，就相对来说，更侧重新技术和医学的结合，比如说人工智能、大数据、体外诊断等。

德国学术界不浮躁但节奏慢

健康界：你的研究领域跟产业结合得如何？

杜尚明：相对来说，我的专业精准医学会和产业结合紧密一些，跟药企有一些合作。药企希望得到更好的指标，来帮助他们预测药物作用在病人后可能取得的效果，包括副作用。与此同时，一些企业希望我们能研发出一个模型来帮助他们研发更好的诊疗手段。

健康界：这个专业相对来说是否算是一个交叉学科？你适应起来是否感到吃力？

杜尚明：精准医学希望架构模型，跟数学、信息学、计算机等学科有所交叉。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也大多来自数学、计算机这类专业，我硕士是学临床的，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少，一开始比较难适应。医学生比较关注的是，怎么能治好病、怎么能达到疗效。

而学数学、计算机的同学比较关注，建立模型时使用的算法是什么？是否和他人不同？有没有创新点？

健康界：你觉得德国医学学术界和国内最大的区别在哪？

杜尚明：德国确实是一个适合专心做学术的地方，学术环境总体上来说可能没有这么浮躁，我们很少需要去管学术以外的事情。

但是德国学术效率相对较低，项目的申请周期可能会很长。在做实验前，需要首先进行大量的审批。如果实验涉及到动物作为实验对象，就需要进行资格申请，相关机构会控制到每天用药的量、抽取的量。

审批效率也较低，在中国审核的周期可能是按天算的，在德国就要按月算。这就导致了做同一个实验，在德国进行的话，和中国相比可能会慢很多。

我一开始不适应，需要自己调整节奏。办法就是要多线作战，不能等着实验批下来，而是要开始新课题的准备，这样就不会闲着，也会提高效率。

健康界：德国和其他发达国家相比，对于中国医学生而言，是否有其独特的优势？

杜尚明：首先是认可德国在医学科研方面的成果和他们的培养方式。很重要的是，德国承认中国的医学硕士学位，像美国没有医学硕士，也不承认我们的硕士学位。而且很多有志于继续博士学习的同学，可能日日忙着实验，无法全心准备英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