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医生：离职后探索为更多人服务模式

　　12月9日，“Smile医生、著名血管外科专家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血管外科主任张强医生”的一条微博引发了业界的广泛关注，张强医生在微博中说：“2013年，我将离开体制执业，为中国善良优秀的医生们寻找一条新路。离开体制，意味着放弃事业单位的编制，放弃约40万的合法年收入，离开已经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团队和同事，经受传统偏见带来的市场和行业挑战。但这一切都会值得，因为于国、于民、于医，都是一条必经之路。于我，则是重新探索自我之旅。”

　　12月11日，张强医生在微博中说：“最后一次看上海东方医院的特需门诊。出诊前遇到痊愈的患者，很温暖。”并在微博上公布了照片（见下），并表示本周内将确定作为第一执业点的医疗机构。

　　截止当日晚间，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近1500次，评论近800条，有人在微博中如此评论“张强医生此举会成为中国医疗史标志性事件。他正值壮年，和胡大一退休后加盟北京和睦家医院意义大不一样”。

　　当日下午，私人医生网编辑连线张强医生，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对话中，张强医生详述的了自己辞职的前因后果，对现有医疗体制的忧虑，以及自己探索中国医疗新模式的梦想和冲动。

　　在对话中，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张强医生反复强调，希望能够为更多的患者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张强希望和自己的团队一起，努力改变人们的观念，即高端医疗服务并非是高收费的代名词，而是高质量、高性价比的医疗模式，甚至可以降低医疗总费用，乃至造福大众。

　　张强医生辞职前的职位是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血管外科主任，也曾经创办过杭州市血管外科中心，在医院中被病人们亲切的称呼为“微笑医生”。他创新的多项血管微创技术填补亚洲和国内血管外科的空白，自行设计的医疗器械获两项国家专利，已为上万例血管疾病患者解除痛苦，并且在“好大夫”网站的血管外科医生中排名榜首。

　　张强医生敢于离开公立医院的强大体制平台，独立为中国医疗精英探索新路的精神和勇气值得钦佩，我们也相信能够给中国医疗体制改革带来深刻的思考。

　　以下是私人医生网与张强医生的对话实录：

　　记者：微博上大家对您的离职事件很关注，下一步如何打算，是创业还是加盟一些外资的高端医疗机构？

　　张强：未来我在体制外发展会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多点执业，二是组建自己的团队，为将来更大的发展打下基础。总的目标是在血管外科领域，尤其是静脉病领域，创办一个国内最高水准的国际性治疗平台。

　　记者：恭喜您的新选择，公立医院对医生来说是很好的平台，您离开公立医院的原因是什么？

　　张强：在中国目前的体制下，公立医院所拥有的设备、平台和资源，都非常丰富，目前对大部分医生来说，公立医院还是很好的平台。但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病人的层次和医疗需求呈现多元化。如果我们还是用同一个标准提供医疗服务的话，就会产生很大的问题。比如：贫穷的病人看不起病，而富裕的病人花钱也买不到满意的服务。目前，公立医院还不能满足整个社会不同层次病人的需求。

　　现在中央政府的医改方向已经比较明确，公立医院应该更具有公益的性质，鼓励社会资本投资，来满足一些高端病人的需求。这样，公立医院可以提供更多的资源经济为普通百姓服务，而不是用特需医疗占用公立医院资源。

　　还有一个原因是公立医院的管理模式长期运行的效率比较低下，政府投入远不能满足医院发展的要求，普遍的“以药养医”的模式导致医疗质量下降、医患纠纷频出，发展存在瓶颈。很欣喜地看到，政府大力推动改革的决心已经很大。

　　这几年政府逐步稳妥推进的多点执业政策，其实是朝着国际化方向去进行。我们专家不仅服务高端病人，他的团队也可以服务普通病人，这无论从哪个方向讲，政府，医生和病人，都是三方共赢的局面。

　　记者：你可能会去高端的外资医院去服务？

　　张强：多点执业目前的政策是可以注册三家医疗机构，我会在涉外高端医院执业，同时也会签约公立医院，给普通百姓提供高端医疗服务就诊体验。

　　记者：从您的谈话中感受到您很有社会责任感，不断提到普通患者，但是我们还是有些担忧，如果优秀的医生都离开公立医院，那么普通患者还能得到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吗？

　　张强：我一直在想，能否把高端医疗服务的理念和模式，引进到公立医院体系中去。我的医疗团队如果多点执业之后，其服务的病人群会更广泛。我们在体制内只能服务某一个层次的病人，只会让这个层次的病人群满意。但是多点执业后，病人的范围和层次的宽度会更宽，这两者并不矛盾。医生服务高端的同时，还可以有能力做公益事业。以前我们碰到比较贫穷的病人，我们会尽量想办法降低医疗费用，或者自己个人去捐助。但是这种帮助是有局限性的，首先低成本的治疗，病人的医疗质量会降低，再说个人捐助的力量是非常有限。从公益的角度来讲，把自己的专科品牌做大的时候，才可以更有能力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病人。

　　记者：商业的力量可能会帮助更多人，您指的团队是怎么构成的，什么机制来服务普通患者？

　　张强：在公立医院的服务标准层次比较单一，但如果有太多特需服务的话，又会占用基本医疗资源。而公立医院的发展，投入和成本的不断增加，使得没有保险的病人，比较贫穷的病人，又会觉得看病非常贵，这两者的矛盾是没有办法靠自身来解决的。如果在体制内，医生不具备很强经济能力，不能更多资助贫穷病人，也不能擅自减免费用，因此扶贫往往只能靠政府。如果我们通过民间的力量，其实也可以做出自己的贡献。

　　另外，公立医院对医生的劳动价格定价非常低，甚至低于成本，这时候，中国过去的以药养医的弊端会造成一些过度医疗，会无形中增加病人总的费用。虽然政府努力在改变以药养医局面，但是由于长期体制和既得利益群体庞大，改变不可能短期成功，需要长期努力，而我们医生在体制外执业的话，就相对具有改变这种情况的便利性。

　　记者：改变是什么样子的改变？在医疗模式上有没有探索？

　　张强：首先医疗团队构成会不同于公立医院。因为公立医院的医生团队，利益之间存在竞争和冲突，甚至获取行政职位成为许多医生的人生目标，这样的体系，存在内耗是必然的。在我的未来团队中，服务病人能力为先，会以更高的效率去运作，回归到“真正的医生角色”。这种模式在体制内是短期很难实现的。

　　以病人手术为例，如果在公立医院的话，复查或咨询，都要重新排队挂号，从新要找到这个医生，这是件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我的团队会有患者服务专员，通过非常便捷的方式给病人术后的指导。

　　未来合理的医疗模式应该是社区医生提供一般医疗服务，碰到专科问题转诊给专科医院，这是国际通行的做法。中国政府也在主导这种改革方向，上海市卫生局一直在做探索，也取得进展。目前的主要瓶颈是我们的家庭医生的培养模式要尽快和国际接轨，再有我们长期的医院服务理念要尽快转变。但是我们看好这个方向，未来会广泛的和家庭社区医生建立某种联系，甚至通过互联网方式与社区实时联系，进行义务培训，帮助他们在这里领域学会一些基本的诊断和判断，以便及时转诊病人。

　　记者：我们很想知道，您下一步多点执业，是个人还是团队方式和这些医疗机构进行合作？

　　张强：中国目前还是不能自由执业，只是多点执业，但是这已经是一大进步。目前我必须先有第一执业地点，然后再申请多点执业，这是所有要走出体制执业医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记者：第一执业地点是外资医院吗？具体的离职时间？

　　张强：我的第一个执业地点应该是一家外资高端医院。我的离职时间就在这个月12月，我11月底递的辞职报告，12月初批准的，也非常感谢上海东方医院领导对我的理解。我对他们的感情非常深的，他们对我非常关心，也给我提供了很多的发展机会。我在2013年开年就应该注册到新的医疗机构，但是转移注册的流程有个时间，所以具体时间目前还不是很明了。但是我的团队筹建和未来的构想，都已经着手在准备了。

　　记者：现在很多知名医生创业，你预计未来会不会出现医生创业热潮？

　　张强：过去有部分公立医院的优秀医生投身到民营医院，艰辛程度非常人所想象。一是由于当时民营医院发展不成熟，而是对于医疗市场的了解还处于初始阶段。因此，公立医院的著名专家医生自己创业，会有一些顾虑，下面几点会特别突出，第一是离开公立医院之后，你的病人资源和平台在哪里，因为过去很多病人冲着医院和科室品牌去的，很难把医生自己的品牌建立，第二，如果你离开公立医院，怎么能让病人知道这位著名医生离开，而且到哪里去，第三，医生自由执业之后，除了医术外，还有方方面面的问题。

　　但是这些瓶颈在现在这个时代正在被慢慢打破，尤其是大家认识到健康产业是未来是巨大朝阳产业时，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大量社会资金会流入。但是这些资金始终找不到落脚点，是因为大部分医生自身离不开公有体制，另外就是离开之后，也面临上面所说的瓶颈。

　　现在，我们一部分医生出来探索，发现一些问题，我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政府的一些政策支持，会逐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而且国家对医疗投资政策会越来越开放。

　　目前来看，公有医院将来还是我国医疗机构的主体，因为服务和覆盖的医疗人群还是最大的，无论高端医院，私立医院还是我们医生多点执业，都是弥补了国家在某些医疗领域上的空白点，这对缓解医患矛盾和社会矛盾，都会有积极的意义。

　　另外，私立医院在医疗服务质量和品牌塑造上，会探索出自己的经验和模式，将来会对公立医院产生一定推动效应。

　　记者：高端医疗的爆发期就要来临，您们怎么看待这个领域的发展？

　　张强:国际上通行的做法是，政府主办的公立医院为广大老百姓服务，私人医院在欧美非常发达，高质量的医院大部分在私立医院，美国很多医院没有医生，大部分医生是个体行医或合伙人形式和医院签约，中国未来在局部地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一家医院培养一个医生的成本非常高，而签约的形式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外资逐步开放，这几年应该是外资高端医院的发展爆发期，人才来源上，必须从社会上找到一批优秀的医生，他们要有一定市场号召力，而且能够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这种医生群体是比较稀缺的。需要学院出来的，又有一定经验的专家，这种群体，这几年会慢慢形成。

　　这两种体制下的医院需要人才，也会出现差异化，公立医院或三甲医院可能更需要科研人才论文发表等，外资私立医院会更加注重临床能力和服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