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过度医疗，这锅我到底背不背？
导语：医生眼中的幸福——我觉得药可能开少了的时候，病人没嫌弃我开太多。
在医院里当差的小伙伴对一下场景可能会非常熟悉：病人进了病房住了院，医生开出一大堆检查项目，血样一抽就是七八管。
紧接着就是一边家属抱怨起来：“怎么要做这么多检查，果然医院就是想赚钱，不管病人会不会吃苦头。这年头过度医疗真是严重……”
而与此同时医生也感觉十分委屈：很多疾病症状相似，如果不一一排查就可能误诊，毕竟要是耽误病情，不管是病人吃的苦头还是花得钱都只会更多。
有些疾病家属可能不了解，但并不代表不存在，哪怕几率不高也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所谓过度医疗到底存不存在？
当然存在。而且全球都存在。
为什么会出现过度医疗？
过度医疗是指医务人员在诊疗的过程中使用了不必要的检查以及使用了不必要的治疗方法，包括开具不必要的药物。由于患者多、病情复杂差异大，过度医疗的情况显得难以量化。
在美国，曾有人通过线上社区对来自美国医学协会（AMA）的2106位医生的做了一项调查，旨在了解过度医疗的程度、原因、解决方案以及影响。
结果发现医生们认为在整体医疗护理中有20.6%（内插中位数）是不必要的，其中包括22.0%的处方药使用，24.9%的检查和11.1%的手术。
而过度医疗最常见的原因则是担心医疗事故（84.7％），患者压力/要求（59.0％）以及难以获得医疗记录（38.2％）。且大多数受访者（70.8％）认为医生在从中获益时更有可能执行不必要的手术。[1]
图为过度医疗常见原因的归纳总结。除了上述提到的三种原因外，与病人沟通不足、来自医疗机构的压力等也是比较常见的原因。
无独有偶，国内的一些调查也显示出了相似的答案。通过问卷调查，有研究归纳得出医疗服务提供方自身因素（医师薪酬、医院管理制度等）、患者自身要求和期望（医疗知识水平、医保水平等）、医患信息不对称均会对医院中的过度医疗产生影响。[3]
过度医疗的危害？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过度医疗的危害仅止于白花些检查钱、多吃些吃不死人的药。前者嘛，只要最后找到了病因并且治好了就不算什么，至于后者，虽然可恨但有时候也多少有些安慰剂效应。但事实上，过度医疗所带来的伤害可能比我们的想象的要更大。
《医疗陷阱：过度医疗如何摧毁你的健康以及你该如何防范（The Treatment Trap: How the Overuse of Medical Care Is Wrecking Your Health and What You Can Do to Prevent It.）》一书的合著作者之一，Rosemary Gibson 在接受采访时就举了这样几个例子。[2]
• 一位来自俄勒冈州的患者，在膀胱镜检后被医生告知自己得了膀胱癌，需要立即手术。他立即接受了门诊手术，结果发现镜检中的阴影只是瘢痕所致，他并未患癌。假如当时他选择住院一天，保险公司就会要求手术前出具活检结果，从而避免这次“乌龙”……
• 一位诊断为关节炎的患者接受双膝膝关节置换手术，然而，其体格检查表明他的膝盖并不疼痛，相反，疼痛出现在腿部，实际是由外周血管疾病引起的（循环系统问题，通常涉及动脉狭窄）。膝关节置换手术实际上对其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带来了风险。手术后三天，患者因心脏病发作而死亡。
• 其书中提到，卵巢切除术在美国达到了可以说是失控的地步。在每年进行子宫切除术的600,000名女性中，约有50％的人也切除了健康的卵巢。卵巢在更年期后依然会分泌激素，抑制心脏病和骨质疏松症的发生。美国妇产科学院期刊的一项研究发现，接受此手术但没有卵巢癌风险因素的女性更容易因心脏病和骨质疏松症相关的髋部骨折而过早死亡。
以为到这就完了？
上面这些可能还都算是“失误”或“保险起见”引发的过度医疗，下面这个嘛……
• 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位技工诊断为严重血管堵塞后，在瑞丁医疗中心（Redding Medical Center）接受了冠状动脉旁路手术。这所当年全美心脏旁路手术进行率最高的医疗中心随后受到了 FBI 的调查。调查后，这位技工得知了他其实并不需要做这个手术，而和他一样进行了非必需心脏手术的患者还有七百多个。
很明显，美国的监督体系并不到位，本该由FDA管控的事儿最后居然捅给了FBI。而调查到最后，医疗中心和医生赔款罚款总额将近五亿美金，但没有受到任何刑事指控。
如何应对？
说到中国的过度医疗，也许大家最熟悉的莫过于抗生素滥用。不过，随着处方药监管越来越严格和医疗常识的普及，感冒非要嗑头孢的情况也在逐渐好转。最近，政府又将目光放到了辅助用药这一领域（《关于做好辅助用药临床应用管理有关工作的通知》）。
政府的监管是解决过度医疗最为重要的也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
一方面，政府能够推动医疗技术的进步。比如通过信息共享的推进，医生能够获得更为准确的患者病史信息，从而对疾病作出更精准的判断，而通过规范各种医疗流程以及完善各类指南则能让医护人员有更多的依据和参考。
另一方面，对于少数与利益相关的医疗行为，政策的监管与完善更是必不可少。这里既包括了对医护人员团队的监管，也包括对医护人员个人利益的保障。
过度医疗是全球性的现象与难题，但在信息传播速度如此之快的今天，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这样看来，医生和锅好忙……
来源：梅斯医学
参考文献：
[1] Heather Lyu, Tim Xu et al., Overtrea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one.0181970
[2] https://www.aarp.org/health/longevity/info-04-2010/the_author_speaks_overtested_overmedicated_and_overtreated.html
[3] 张卓，韩玉珍等，三级甲等公立医院过度医疗形成影响因素研究，《中国医院管理》第37卷第6期（总第 431期）2017.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