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科学家：科研“玫瑰”如此绽放

一般认为，男权社会和家庭的影响，往往是女性坚持理想、走进广阔科学舞台的障碍。她们经常会被追问：“如何在家庭和科学事业间取得平衡？”在前不久举办的“科学中的女性”恳谈会上，5位一流女性科学家分享了她们在科研职业生涯上的收获与思考。且看这些塔尖上的科研“玫瑰”如何绽放。

很多年以后，也许有清华女生依然会想起2015年的春天，清华园的草木刚刚萌出新芽的时候，几位女性科学家带给她们心灵上的震颤。

“从事科学意味着，我们从不靠外貌却也能取得成功，因为我们靠的是智慧和努力。”清华大学教授李蓬说，“科学是你能通过智力实现目标的地方，你的大脑可以自由航行。这就是科学的魅力所在。”

3月17日下午，5位一流女性科学家参加了由生命科学联合中心（清华大学）主办、中国女科技工作者协会支持的“科学中的女性”恳谈会，与现场的数百名年轻学子分享她们在科研职业生涯上的收获与思考。

“清华大学研究生入学时，女生的优秀率很高，但是我们观察到在之后的科学事业发展中，特别是到了PI（独立领导实验室）这一关时，女孩子的比例急剧下降。这是特别遗憾的事情。”一直在幕后忙于组织工作的清华大学教授颜宁说，她希望几位一流女性科学家的分享能够帮助更多青年女科学家坚持梦想，在科学研究中自立自强、自尊自信。

刚刚结束学术研讨会的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系主任、美国科学院院士、HHMI研究员Bonnie Bassler应邀来到现场。一同出席恳谈会的还有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科院院士王志珍，清华大学教授李蓬、颜宁，华盛顿大学圣路易斯分校博士后冯莉惠。

“女性成功人士已进驻科研领域，我们也是玩家。”曾经获得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的Bassler教授表示，如今在生命科学领域真正让人惊喜的事情在于，定量科学——不论物理还是化学，人们所研究的问题，比如食品、健康、能源、环境，在未来都是生命科学问题。而女性在生命科学领域占有50%的比例，至少在美国的大学、研究生院有半数或半数以上为女性。

“即使（女性）进入定量科学比较困难，但定量科学将走进生物学，而女性正在从事生物科学研究。所以我认为未来是十分光明的，因为生命科学将引领计算机科学、物理学等这些传统意义上女性难以进入的领域。所有令人激动的东西都将来自生物学。好吧，我承认这有些偏见。”谈笑之间，Bassler透出对生物学的由衷热爱。

尽管Bassler为生物科学的前景感到兴奋，并认为限制女性科学家晋升高级职位的障碍已经被破除，但中国面临的形势却并不乐观，在通往科学研究“塔尖”的职业道路上，女性的身影越来越少。

担任中国女科技工作者协会会长的王志珍院士披露，根据此前中科院的一项调研，本科生、硕士研究生中的男女比例是1∶1，博士研究生中女生的比例大概是40%。随着研究层级的上升，女性的比例越来越少，女教授占比大概是8%到10%，而在“973”、“863”计划首席专家、院士这个层级女性比例就更少了，只有5%左右。

“这种差别不是因为女性智商低、能力低导致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男性与女性聪明程度差不多。但可能会受到社会环境、价值观等诸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王志珍表示。

一般认为，男权社会和家庭的影响，往往是女性坚持理想、走进广阔科学舞台的障碍。

“如何在你的家庭和科学事业之间取得平衡？”几乎所有的一流女性科学家都曾被追问。

“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你需要找到一个好老公或者一个好帮手。”李蓬表示。

“我过去几年观察下来，对女孩子们事业选择最大的影响发生在有小孩之后”，颜宁向《赛先生》表示，其实抚养小孩男女都可以，男性应该也享有休产假的权利。Bassler和冯莉惠都补充，在美国夫妻共同分担家务是很普遍的情形。

“今天几位嘉宾都非常自信，知道男女的差别，要求的是在与性别无关的时候不要被不公平对待，女性需要追求自身价值的权利。在事业与家庭的问题上，我们需要选择权。”颜宁说。

“科学研究是充满乐趣的探险，它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当我开始建立自己的实验室，成为一个教授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实验结果，我喜欢科学，我喜欢揭开未知的谜题。”当谈到职业生涯中最值得记忆的时刻，Bassler如是说。

Bassler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她一天大概只睡6个小时，工作起来比实验室里任何一个学生或者博士后都努力。

刚刚进入Bassler实验室的冯莉惠当时完全不能理解和想象这样的生活。“我需要娱乐，需要看看电视节目，我怎么可能只睡6个小时，然后余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工作？”

然而，当3年实验室生活过去，冯莉惠开始深入科学，才真正有所领悟。当第一次得到让人惊喜的实验结果时，她无法入睡，甚至一晚上都在做着关于实验的梦，醒后仍然无法中断思考，然后去实验室继续工作。

“那种感觉非常非常美好，让我不想做其他任何事情，不想看电视节目，只想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最终解决它。”如今在做博士后的冯莉惠已经习惯了在国际航班上读论文，思考研究课题。她说：“看电视已经不能为我带来享受。思考科学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愉悦身心的活动。”

对此，颜宁有同样的感悟，她谈到，“当你成为科学家，经常与聪明智慧的人交流，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与神对话，因为你试图理解自然的奥秘——我确实为这种‘特权’感到荣幸之至，也经历过许多值得珍惜的美好时刻。”

“我听到过一种说法：‘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王志珍说，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她在美国NIH的实验室访学时，就听闻来自台湾的学者有此说法，不幸大陆今天也信这句话。

“我看到很多优秀的女生，工作努力，有不错的科研成果，但她们还是会犹豫，我是应该从事科学，还是做一个妻子。这是一个冲突，你需要去做权衡。”李蓬说。

“女性要在科学领域成功就是要困难一些，因为这里存在性别偏见，女性还要生育孩子。”Bassler担心，当年轻的女性考虑加入科学事业的时候，她们怎样面对这些歧视的问题。

“我们的社会还没有解决，如何让女性同时成为好的母亲和好的科学家。当然，女性可以同时做到，真正阻碍她们的是社会。”Bassler说，“女性不会自欺欺人地看不见问题。因此，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个人选择的问题——科学探索带来的兴奋，能否补偿性别偏见带来的困扰。”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性别，女性更要有主见，不要人云亦云，不要盲目攀比，不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一旦选择了科学就要坚持走下去。”王志珍勉励现场的青年学子，“如今做科学的条件是太好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你们更要成为一个实现自己梦想的人，自己去找点‘苦’吃。别人做一个小时你也许要多做一点，别人做到这为止你可以更向前做一步。”她强调，“做科学研究必须十分专心。”

“科研是对人要求很高的事情”，李蓬说，做生物科研首先要求体力好，保证充足的实验室时间，同时需要持续的思考，并兼顾履行家庭责任。她说，“有三点非常重要，首先你得下定决心，然后很努力地工作，最重要的是提高工作效率，这三点可以帮你塑造自己的科研生涯。”

在高度竞争的科研生涯中，女性科学家同样需要直面失败。2006年，当颜宁准备好数据用以结构分析时发现，已经有同行做出了这一成果，文章发表在《自然》杂志上。

“我们失败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颜宁回忆说，“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难以忘记当时的痛苦。”

从此，颜宁在做任何一个研究时，总会告诉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不能让自己懊悔。

而Bassler表示：“对被抢发这种事情不要太担心”，永远不要担心自己无事可做，因为每当发现了一些新奇有趣的现象，总会有很多基础性的工作还没有被完成。

“为什么做科学，做一份辛苦的工作？哪些地方让你感到兴奋？”Bassler进一步阐释，因为你需要让思想动起来，你可以更好地做自己，做更好的自己，这样就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实际上是科学和社会之间的契约，是科学要发挥使命的地方。”Bassler说，我们要有自己的“科学英雄”，告诉公众我们是谁，在做些什么，使我们成为孩子们的榜样，就像运动员那样，我想这样做很好。

（陈晓雪、秦风、冯原、齐兴、紫微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