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韩：一个90后医学生的坚守与焦虑
2016-03-22 梁云风 搜狐
一、混迹医学院的伪文青认识韩小韩是在简书上的一次意外，我的一篇文章被编辑推荐到首页，韩小韩留言，我回复，然后交流阵地就从简书转移到了微信上。90后的韩小韩称自己为“混迹医学院的伪文青”，我浏览她的文章，从2015年10月开始写，到2016年1月份，写了60多篇，七万多字，虽然用一个媒体编辑的挑剔来看，她的文字水平确实还处在进门的阶段，但她文字里面流露出来对那种对病人的人文关怀，对生活的思考却引
一、混迹医学院的伪文青
认识韩小韩是在简书上的一次意外，我的一篇文章被编辑推荐到首页，韩小韩留言，我回复，然后交流阵地就从简书转移到了微信上。
90后的韩小韩称自己为“混迹医学院的伪文青”，我浏览她的文章，从2015年10月开始写，到2016年1月份，写了60多篇，七万多字，虽然用一个媒体编辑的挑剔来看，她的文字水平确实还处在进门的阶段，但她文字里面流露出来对那种对病人的人文关怀，对生活的思考却引发了我的兴趣。
自去年7月起，医学院大四学生韩小韩从山西医科大学来到北京一所三甲医院，开始了漫长的实习期，15天的军训，岗前培训，这个在医学院待了四年的姑娘又开始了在ICU科室照顾重症病人，24小时轮班，周而复始。
“在ICU，很多人来了就不行了，有的在医院就熬不住了，有的离开医院，我们也知道他时日无多，一个又一个，来来去去，压力特别大，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通过写作，释放自己的压力。”韩小韩说。
二、学医，那些被狗吃了的岁月
韩小韩所说的压力，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自己选择的这个专业——医学。而“一入侯门深似海”，自己就像一个皇宫里的小丫鬟，从此“自由”丧失殆尽。
学医之苦早有人连篇累牍，但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有切肤之痛。韩小韩说，虽然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当进入大学又是一个加长版高中生活的重演的时候，还是有些目瞪口呆。她说，医学生中流行着这样一句自嘲：数学专业的只需要学数学，物理专业的只需要学数学和物理，化学专业的要学数理化，生物专业的要学数理化和生物，而学医的则要学数理化生和医学！每天排得满满的课表、起早贪黑的自习和无穷无尽的考试，让她这个曾经开朗欢乐的西北女子忽而婉约起来，时不时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冲动。
枯燥的学习除了改变她的性情，也改变了她的胆子。大一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然后对象变成了小白鼠，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见着蟑螂也要尖叫的年纪，却硬是被练成了“心狠手辣”的女汉子。
从学校出来，进入医院实习，本以为上班了会轻松点，但现实却又是另一种辛苦。在医院，她在ICU照顾重症病人，每天照顾病人的吃喝拉撒，洗澡洗脚，翻身擦背，端屎倒尿，“你能想象到的我们都要负责，我们干的活，就像父母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有的病人，有时意识模糊，有时狂躁不安，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甚至在他们清醒地时候还要负责心理疏导。”
没有恋爱经历，没有时间考虑感情，没有业余兴趣爱好，而这样的生活，可能要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我问她具体年龄，她赶忙说：“千万别问，过了年又老了一岁了。”她开玩笑，自己的青春被狗吃了！
那条狗，就是学了四年的医学！
三、坚持的理由
忍着“狗”咬的痛，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立志这是一辈子的事业！那些坚持的理由，也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味。
她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27岁的单亲妈妈莉莉，孩子四五岁了，但因为皮肤不适，误用了一种药，引发肝衰伴肝性脑病。清醒的时候，莉莉乖巧听话，配合治疗，但意识模糊的时候，有时哭闹，有时还冲她发火，有时候还拉着她的手叫“妈妈，妈妈”。她给莉莉擦洗身体，泡脚，和同事24小时轮流监护。渐渐地她对莉莉有了感情，有了牵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让她怀疑自己监护的病人还是自己的亲人。她在简书上详细记录了莉莉的康复过程，为她祈祷，为她许愿。
还有个病人，50多岁，由她护理，但处处对她挑剔，甚至说她智商不高情商不高，一开始她委屈，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后来才发现，他对谁都一样，他的病和恶劣的情绪，是因为儿子犯罪被判了十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老人弥留之际，他的儿子来了，四五个警察跟着，带着手铐脚链，跪在病床边痛哭磕头。
当然，也有让她感动的，2016年1月31日，一位曾经照顾过的患者康复后给医院送锦旗，让她惊喜的是，锦旗上感谢的居然也有她的名字，“我只是个实习生，做着平凡的工作，竟然有人记得。”她在朋友圈里晒这个莫名的感动，“也许这就是职业带来的幸福感吧，累并快乐着。”
她说，累，是医学院学生和不少医生最直接的感受。在ICU，她经常上晚班，从下午五点半到第二天十点，十几个小时不睡觉，打个盹都不行，有时候忙的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有的医护人员因为长期憋尿身体出了问题。好不容易上白班，大半夜科室打电话过来有病人要急救，那也是没有一点迟疑立刻要过去，毕竟病人的生命重于一切。
“学医四五年下来，发现自己的价值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想的是赚很多钱，要买房买车，过丰富的生活；但现在的态度是，健康、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享受生活。也许对我来说，是自己学医后最大的收获和坚持的理由。”韩小韩说。
四、被动的选择者
虽然自己开始接受这样的生活，但对韩小韩来说，学医的生活和中国当下医生的执业环境毕竟阴影太重。“照顾患者，你照顾好了，家属当然会感激涕零，但是如有一丁点差池，他们立刻翻脸，所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事例，在她和她周围的同事中，发生过多次。
这也是她为何强调，以后找对象绝对不找同行的原因，并且不许自己的孩子，不建议亲朋好友的孩子学医。而这样的观念和论调，在整个社会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在过去的一年里，医患关系正呈现越来越紧张的态势，“暴力伤医”事件频发，在媒体的盘点中，从2015年1月到12月，暴力伤医重伤、致死的案例多达近20起；而另一个方面，过度医疗，医疗费用飞涨也让普通百姓难以理解和接受，医患双方相互的不信任正在侵蚀着弥漫，2016年1月11日“北医三院孕妇死亡事件”中，双方相互指责即是明证。
作为一个年龄上的90后，韩小韩严格来说并没有被贴上年代的标签，因为从和她的交谈中，我感受到了一种“苍老”的气息，这种“苍老”不是岁月留痕，不是精力衰退，更不是消极悲观，而是一种充满矛盾与焦虑的担忧。
有人说如今的医患关系异化成“弱弱相残”，同为弱势群体的病患像医生挥刀。但人性恶之本源不足以让弱者相互残害，人之理性与对法律的畏惧足以克服原始的恶之冲动，真正导致社会医患关系恶化的是制度之恶，制度之下，所有人都成了无奈的被动选择者，随波逐流是最经济的选择。
那么，谁来抗争制度之恶呢？难道要把医学生韩小韩们推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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