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新闻：中国**科学奖，疑问重重

近日，中国自然科学的顶尖奖项爆发了巨大的争议，针对中国研究评价体系的批评也随之火上浇油——甚至还牵扯到了一位无辜的加拿大软件开发者。

1月9日，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颁给了计算机科学家张尧学，他发明的“透明计算”让用户能远程访问其他计算机上的操作系统或者软件。张尧学在自己清华大学的主页上有一个演示视频，视频中展示了用户在远程服务器上运行的Unix、Windows7、Windows8、Ubuntu和其他几个操作系统之间切换使用。

自然科学奖一等奖的颁奖仪式在北京举行，由国家主席习近平为获奖者颁奖。这一奖项在中国的地位非常之高，如果没有合适的获奖者，政府宁肯不颁奖——以至于在过去5年内，该奖项曾3次空缺。去年，该奖被授予了铁基超导体领域的技术突破，终结了3年来无人得奖的状况。

但是张尧学这次获奖却受到了诸多质疑，批评者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表示，张尧学的研究根本不像他声称的那样具有创新性。2月2日，随着GitHub网站(一个在线资源库，软件开发者可以在这里管理自己的源代码)上一篇博客的曝光，人们的不满情绪达到了顶点。这篇博客声称，张尧学透明计算的源代码，是抄袭自加拿大软件开发者约丹·约丹诺夫(Iordan Iordanov)。约丹诺夫出生在保加利亚，现生活在加拿大。

约丹诺夫在这篇博客之前，从未听说过张尧学。他表示，张尧学的视频中“展示的就是我的一个远程桌面应用连接到各种各样的操作系统上。”在GitHub的博客中，约丹诺夫写到：“不管环境如何，我的项目能赢得如此大奖实属荣幸。”

他告诉《自然》，那之后他和“很多中国新闻媒体进行了接触”。GitHub上的很多评论都催促他向中国政府或者张尧学本人控诉这件事。约丹诺夫基于通用公共许可证(General Public License，GPL)协议，将自己的代码免费供人使用，只要使用者基于此创作的作品也遵守协议公开源代码即可。约丹诺夫表示：“他(张尧学)使用其他人写的代码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是这就带来了问题：张尧学对获得此奖究竟做出了多少贡献。

公开争辩

中国政府现在承认了这个指控。原先，关于这一奖项的新闻故事和社交媒体评论对中国读者而言是被屏蔽的;但是2月3日，中国的官方新闻机构之一，《环球时报》英文版发布了一篇新闻，重提指控，标题是《顶级研究项目被指控剽窃》(Top research project accused of plagiarism)。

新闻说，新浪微博上出现了一个帖子，来自张尧学在中南大学的实验室。帖子承认研究组使用了开源代码，但宣称他们遵守了GPL协议。然而，展示这一成果的视频却宣称该技术的知识产权属于中南大学和清华大学透明计算实验室——视频中出现的一些字句原封不动来自约丹诺夫的源代码。

张尧学没有回应《自然》新闻团队对于他稿件的疑问。两位中国的计算机科学家告诉《自然》他们支持张的获奖，但不愿意公开姓名或者给出他们认为张的工作的创新细节。

不过，俄亥俄州立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家张晓东说，虽然他不能判断张尧学是否应得这个奖，但他的确对教育部推荐张尧学获奖时做出的一些宣称表示怀疑(张尧学曾经在教育部工作)。例如，教育部的推荐中说他的研究“对冯诺依曼模型做出了根本性的贡献”，但张晓东认为透明计算只和冯诺依曼当年制定的原则有微弱的关联。冯诺依曼原则十分基础，以至于“我们今天所使用的任何计算装置，从计算器到笔记本电脑再到巨大的超级计算机，都在冯诺依曼结构的范围内”，他说。

尖锐的批评

随颁奖而来紧张局势不断升级，它的到来正值中国政府的尴尬时刻。长年以来，中国政府因在重大科研基金、奖项以及工作机会中糟糕而不透明的评审饱受诟病。最近，中国计算机协会的声明又引发了新的争议，该声明指出中国政府应该将科学奖项的评审留给科学家，如此尖锐的批评对于中国的学术组织来说十分罕见。

然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但熟知奖项评审流程的政府官员表示，评审过程很严格，并且是基于科学家意见之上的。候选项目必须由教育部、中国科学院或者多名院士共同推荐，然后经过五轮评审。整个评选过程包括国内专家的同行审议，面向十人专家小组的报告(一等奖候选人中只有包括张尧学在内的三名候选人通过了此轮评审)，以及国际专家的同行评审。

候选人接下来需要接受实地考察，然后，由40位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组成的评委会审阅各项报告并进行最终投票。只有张尧学的团队得到了2/3以上票数，通过了一等奖评审。

并且，这位资深官员补充道，奖项评选会经过三次公示，整个评审过程“要比包括诺贝尔奖在内的诸多奖项更加公开。”

张晓东表示整个过程理论上或许是严格，但是他质疑在实际操作中的公开性。尽管张晓东是中国计算机协会理事，并且担任了2014年中国计算机大会程序委员会主席，但他说他在中央电视台CCTV上看到颁奖新闻之前对该奖项一无所知。